米亂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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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榮勳──

「我們」的開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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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知勳

        身為學生，我所經歷的辛苦不多，也許是來自父母的遺傳，也或許我天生學習能力就比其他人快……我在國小畢業後，馬上跳級到了國中二年級，身邊的人皆過譽我為天才，身邊的師長也備感驕傲，但我從不認為這是多了不起的事情，因為比起唸書，我更喜歡音樂。

        因為父母都是音樂家的關係，從小時候就開始接觸各種樂器，讀書讀到煩悶的時候，就是彈彈鋼琴可以讓自己舒心很多，或許是因為音樂長期的陪伴，心裡默默定下了未來的道路，可惜，父母不允許我走音樂的路，說自己因為太爛漫的幻想而忽略現實問題，音樂家如果沒有傑出的作品根本無法有穩定的經濟，即使彈奏他人的作品也無法顯得有自己的個人特色，因此，在高中升學時，我沒有選擇夢寐以求的音樂班。

        今年就要準備升高三了，正值興趣與課業交錯掙扎的時間，該說是幸運嗎？我沒有特別喜歡的社團，除了擔任學生會會長是被班導師要求，其他的活動我興趣缺缺，校內音樂性質的社團太過活躍，我並不擅長與人社交，因此活躍的社團我不敢列入生活圈，況且父母為平撫我內心的不平衡，他們答應我會請音樂家教讓我繼續學習音樂，以防我沒了興趣而削弱讀書的意志。

        因為父母工作關係，我在高中二年級從釜山的學校轉到京畿道的第一高中，在不知道校內氛圍的情況下，我以分班考試最高分進入資優班，原本以為既然是資優班，那學生相處上應該不會太麻煩，應該都非常投入唸書才對，原本我是這麼認為的……

        「知勳，最近順榮的狀況似乎不大好，」剛轉學不到一年，就被班導師叫到辦公室，以為是如過去一樣，誇獎我的音樂天賦，卻是告訴我其他學生的事情：「你是班長，我希望你能關心他。」

    我的班導師，徐恩光，也是音樂老師，跟我同個時間來到這所學校任職，身為教育界的新人，他與其他老師相比起來較有教學熱忱，也相當重視學生的生活，可以說，他將學生都視為自己的孩子吧！

    「但是，老師，我跟他不熟，」我雙手相互握緊，談論關於不熟的同學有點不自在，感覺像是在他人背後告密似的：「老師您也知道，權順榮同學的個性跟我簡直天壤之別……」

    「老師知道，」老師他柔和地說，伸出手拍拍我的手背，他說話帶著嘆氣的聲音：「老師呢！自己也知道在學校，人緣的部分，需要加強……」

    我瞥著，見著恩光老師的表情依然帶著微笑，嘴裡是自嘲的言語，卻不會讓旁人感到有壓力，真不愧是恩光老師啊！我依然靜默，聽著老師尚未完成的話。

    「也因此……知勳同學願意來跟我老師互動，甚至主動跟我聊關於音樂的話題，老師很開心唷！」那雙有些上揚的眼尾，笑起來有點像是狐狸，再浮誇一些就會看見顴骨，這是恩光老師的招牌笑容：「所以，老師也只敢拜託你了，我前幾天在一間診所看見順榮同學，他的樣子跟過去不一樣，有些惆悵，老師只希望知勳能陪陪他，說點話也好。」

        「不擅長跟人搭話，老師，這真的很難。」這並非婉拒，而是事實。

    老師抬起頭，嘟了嘴，想了一會兒，對我說：「你們不都是學生會的嗎？或許可以用工作上的理由跟他有些初步的互動與認識？」

    「這……」

    「順榮雖然看起來活躍於人群裡，但是一位相當寂寞的孩子，」臉上依然帶著溫柔的微笑，像是訴說自己孩子的父親：「我希望，如果他能交到朋友就好了，真正的朋友，當然，老師不是在勉強知勳去跟順榮成為好朋友，可至少，稍微關心他就好，可以嗎？」

    看著老師的溫柔，我也只能點頭答應了。的確，接近順榮比想像中容易，不愧是善於社交的人，沒搭上幾句話他便劈哩啪啦跟我說很多，從搭上話沒幾天，順榮便會主動貼上來找我，無論是上學與放學，一起溫習功課或是偶爾去打球，甚至有時候會一起吃晚餐，會跑到彼此家裡吃飯玩電動的程度……就是人人所說的朋友關係啊！原來，這就是交朋友的感覺嗎？雖然不是很習慣，但的確不討厭呢……只是，我究竟是真的想跟順榮當朋友嗎？我們這樣的關係也才兩個月，他依然沒有跟我提起老師所說的……去診所定期檢查，我也沒有說多少自己的事情，這樣的我們，是朋友嗎？

    「知勳！」充滿朝氣的聲音從我身後傳來，順榮一手搭上我的肩，我原本不是很喜歡人對我這麼做，顯得我個子好矮，但順榮……卻不怎麼反感，我看著他如倉鼠般的臉頰，笑著瞇起的眼睛：「今天是禮拜五欸！要不要一起去網咖打電動？也可以來我家看電影唷！」

    說到順榮家，還真的不是普通的華麗啊！光是順榮自己的房間就是我家的客廳大小，他的床鋪前有一台液晶電視，每次去他家都是用那台打電玩或是看電影，玩累了或是看完一部影片，順榮會吩咐管家將宵夜帶上來，接著就是瑣碎的話題，一直聊到我們都想睡著為止。

    是啊……這樣的關係還真不錯呢！

    那到底是為什麼……改變了我們呢？

        「啊……啊……嗯……」身後的男人停止了動作，他將身上原本凌亂的衣服打理好，坐到床邊擦拭方才體內射出的白色液體，好像一切都沒什麼事似的。

        我趴在床上，一絲不掛，已經不知道第幾次了，有些無所謂了，雖然第一次做這件事的時候極度抗拒，呵呵，人的適應能力的確比想像中還頑固啊！

        「知勳？」對方將衛生紙丟進垃圾桶，接著將制服外套批在身上，那怡然自得的樣子真的很令人火大，知道剛剛我們做了什麼嗎？又或者說，我們這樣的關係已經維持三個月了，每個禮拜兩三次的身體關係，這些都沒關係嗎？性對這個人來說，是如此隨便的事情嗎？我無法理解，真的無法。

        「怎麼？我已經累了，你要走就先走吧！」我只想待在這張骯髒的床上，什麼都不做，最好能把這三個月的事都忘得一乾二淨。

        「是嗎？」背起書包，他打開房門，探了頭，俐落地跳了岀去，接著掩著門小聲說：「現在外頭沒人，我們預約的時間還有半小時，你趕緊回家吧！」

        說完後，關上門了。

        好安靜啊……。

        這樣的心境還要持續多久呢？這樣的關係還有生活，還要多久呢？

        「啊……身體好痠……」我勉強自己從床上起身，真不該天真地認為瘋狂健身三個小時，權順榮那傢伙就會精疲力盡，以為這樣可以逃過今天晚上的「補習」，不但沒有，甚至體力更旺盛了。

        補習，就是來到K書中心，以我李知勳的身份為權順榮課後輔導。

      是恩光老師要求我這麼做的，原本是這樣的關係沒錯，直到順榮完全了解「真相」，我們的補習時間已經成了為掩蓋「真相」的遮口費，也就是剛剛那樣的身體關係。

        雖然我真的不懂，為什麼順榮會對男人的身體有興趣？

        嘛，算了，有錢的富少爺的想法我從來都不知道，或許女人看太多想追求新刺激吧！

        將制服穿好，我看了一下時間──晚上十一點半了，得趕緊回家複習，距離大學入學考試沒剩多久了。

        我一定要把握這次的機會，考好成績，才能拿到學校的補助獎學金，才能出國到夢寐以求的音樂學院……。

        縱使拖著這樣的身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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權順榮

        打從我出生那天開始，我就是權家唯一長子，即使上頭有個姊姊，父母親仍執意把家業繼承於我。

這麼做並不是我父母重男輕女，是論身為繼承人的條件，姊姊還太過溫柔，而我的天生個性正巧是父母家業所需要的，也好，其實我姊姊也不想要背負繼承的壓力，她只想安逸過生活。我的父母在三個國家設立工廠，也投資不少間中小型企業公司，簡單來說，我們家境富裕，在我很小的時候，旁人對我的態度是顯而易見的不同，其他小孩子犯錯會被師長責罵，而我犯錯則是得到屢次的沒關係，有人討厭我但多數人是喜歡我的，這些除了是因為我們家境關係外，還有父母一直要求我的做人基本原則──無論在何時何地，朋友是最重要的。

        他們告訴我，身而為人，脫離不了人際關係，有良好的交際能力，就算沒錢也不置於餓死自己，也或許是父母的教育加上自己天生的個性，我的確非常樂於結交朋友，對於交際相當上手，也因此，在求學生涯，我過得很快樂的，至少我是這麼認為的。

        「如果努力追求的東西一直無法擁有，那就要加倍努力，一直到沒有遺憾為止。」

        這是我爸爸一直告訴我的道理，我認為自己是幸運的，父母的教育讓我的人生有順遂的求學過程、足夠的資源學習才藝，還有不被拘束的交友圈。

        我自認自己是相當自律的，酒肉朋友我是不會去深入拓展關係，還有為了攀關係刻意討好巴結我的人，能有多少距離我就站在多遠的地方，只要在不失禮貌的對話，大家都還是能維持友好關係，即使師長對我也畢恭畢敬，做錯是我還是願意去改進並檢討，即使有父母的財力，我還是會用自己的能力轉取平日生活費，就只想證明，我之所以為權順榮是因為我是我，並非父母的關係，也想當一位稱職的繼承人。

        升上高中，我的生活依然多采多姿，我是班上的班長，以及學生會副會長，也自己創了社團在裡頭擔任社長，我相當享受當領導人的感覺，也樂於和所有團體的人分享與交流，我也相信這樣的歷練對父母的期望是有幫助的，一直到──

        「權順榮先生，您好，那一樣麻煩下禮拜回診，這是這禮拜的藥，請務必按時服用。」

        身穿白袍的男子親切對我叮嚀服藥事項，我看得出來他只是在做自己的工作，他並不是真正關心我，但無所謂，這世界本來就沒有人有義務關心自己，不過是為了好好度過這一天，展開笑顏：「是的，麻煩您了，謝謝您。」

        接過厚實的藥包，我笑著離開診所，這裡是離我家很遠的私人診所，我不想要太多人看到我走進診所的樣子，最好沒有人認識我……

        沒人會想知道，權氏集團的孩子患有焦慮症。

        或許是長期下來太勉強自己，我所期望的結果遠超於自己的能力，但我依然在扮演「理想中」的自己的角色，因此我忽略的身心健康，在某一天，我發現自己不再有過去的活力，甚至面對眾人會有說不出的煩躁與恐懼，我開始擔心很多未來根本沒發生的事，焦慮的症狀只要沒控制好就會表現地相當激烈，已經超出凡人因為壓力而爆發的反應，這樣的狀況持續了半年多，但為了平衡過去營造的形象，我還是會強迫自己要完成被囑咐的工作，我還是會扮演好身為「權順榮」的這一切，完成一齣好戲以達到他人的期待。

        「是廣泛性焦慮症，通常這樣的病況與自己心理障礙有很大的關係，吃藥也只能輔佐與抑制病情，但還是希望您可以多多休息，如果可以，稍微給自己放個長假，過一段無念無想的生活，適時的做做瑜珈也可以……」

        每週回診，醫生的話我已經背的滾瓜爛熟，如果能拋開身上的責任逃到自己的王國就好了，如果能這麼輕易拋開……就好了。

        權順榮，不過是一位自我要求完美的膽小鬼，不想承認自己原來也是有缺陷的男人啊，我的王國……屬於我的王國，沒有那種地方。

        啊！曾經有的，曾經有我以為會是最好的靠岸，以為那裡會是我的王國……李知勳……。

        「欸！要不要一起吃飯？」

    事情發生在我開始服藥之後，班上的轉學生也是全校第一名的資優生──李知勳，跑來跟我搭話，眼前的男人從來不跟我有交集，又或者說，全世界的人都想跟我當朋友，只有他如孤獨的狼，總是獨自度過每一天。今天他主動跑來，是因為什麼事嗎？

    「要不要一起吃？」

    邀請人家吃飯是這種態度嗎？我輕輕笑了出來：「原來是李同學，真是稀客，怎麼會想找上我呢？難不成有什麼困難需要幫忙嗎？」

    他那潔白的皮膚配上平淡的表情，看上去真像是吸血鬼啊！對啊，這人有笑過嗎？唔……還真的沒有印象了，回想起來，我對班上低調的人還真沒有太大的關心呢！

    「嗯？李同學？」

    「要不要一起吃隨便你，只是看你最近沒有精神，最近學生會也不常出席，身為主席，我還是得關心你的近況吧！」

    「原來是這樣……咦？什麼？你是學生會的？」

「是啊！我還是會長呢！副會長大人。」瞧他無語的樣子，看來他沒有說謊，我瞇著眼睛想著過去擔任副會長一年究竟有幾次跟眼前這位會長搭過話？一次？不不不，從來沒有，一次也沒有，那我怎麼會不知道會長是誰呢？

    「你常常來學生會主持完就走人了，比起學生會你更常出現在初創的社團吧！所以連會裡如何運作都不知道，」我尷尬地笑了笑，但他也沒有回應我的難為情，只是獨自打開便當，坐在我前面的座位吃起來：「總之最近要交接了，我們身為會長與副會長必須要整理候選名單上交給全會的人，你在人際關係上比我好太多了，而且你也知道我是轉學生，所以想要問問你適合人選的意見。」

    「原來是這樣啊！」我盯著他的飯盒，突然想到自己好幾天沒好好吃飯了，看著李知勳大口趴飯的模樣肚子就餓了起來：「你的便當是自己準備的嗎？」

    「嗯，我媽準備的。」

    「嗚哇～好好吃的感覺，可以分我吃嗎？」

    他抬起頭，細小的眼睛睜大露出了殺氣，看來這盒便當對他相當重要呢！「想死嗎？你沒帶午餐？」

    我搖搖頭，想故作可憐：「知勳大人拜託分一點食物給我～」

    「你對首次說話的人都是這樣的態度嗎？」他輕輕地嘖聲，接著說：「我早上買的飯團還沒吃，你要不先吃著墊肚子？」

    「真的可以嗎？」

    「嗯。」他從書包裡掏了飯團，丟給我。

    「謝謝你，太感謝了，晚上要不到我家吧！我請你吃晚餐！」

    「那倒不必了。」

    「順便討論學生會的事啊！」

    他思考良久，接著回：「好吧！我放學給我媽打個電話。」

    那是我們第一次談話，那也是第一次，我感覺到自己才是真正地在認識一個人，好好地認識一位新朋友。

    我以為我的病好了，也或許真的好了，因為認識李知勳的關係，一切的改變都是在我最後一次回診的那天，要是那天不要過問太多事情，是不是什麼都不會發生了呢？

        要是那天，我沒有停下腳步，跟徐恩光老師打招呼──

    「順榮？是順榮吧？」  

    我已經無法再承擔出乎意料的刺激了，即使到了這麼遠的診所還是能遇到認識的人，還是學校的班導師，雞婆出名的那位──徐恩光。

    「順榮，身體不舒服嗎？」

    「啊！老師好，」我點點頭微笑：「最近有點感冒，但快痊癒了！」

    「是嗎？但這是精神科診所啊！」

    我聽得出來他在關心我，但此時此刻我不想要為我的病情多作解釋：「最近睡不好，來這兒拿安眠藥，沒事的，我父母有認識的醫生，所以……」

    「原來如此，沒事就好，最近跟知勳相處的不錯吧！」

    「老師真的很關心學生呢！」

    「哈哈，知勳都有跟我說呢！說順榮是讓人傷腦筋的傢伙……」

    什麼啊……李知勳說那種話……咦？

    「老師，知勳為什麼會跟你說這些呢？」

    「欸？啊……沒什麼……」

        「明天，還要繼續幫我補習唷～」

        躺在床上，將短訊發送岀去，我也不管對方已讀我多次，還是壓根沒看，無所謂了，像我這樣的人，天生就要扮演一位完美的人，若是擁有在乎的事物，反而會露出缺陷吧！

        「啊……真是，明明都健身過了，還做了，怎麼都不感到累呢？」我回想著方才在K書中心的過程，想著在我身下皮膚白皙的男人，因被我進入而魂不守舍的樣子……太過癮了。

        我的右手不安分地開始撫摸自己的下身，那美妙的場景在腦海裡揮之不去，我將手伸進短褲裡，開始自慰──我想著對方一開始不願意的模樣，我想著對方被我強迫褪去衣服的模樣，我想著對方最後臣服於我的模樣，我想著對方最後因為我而高潮的模樣，我想著……李知勳的呻吟。

        「哈、哈啊……嗚，知勳啊……啊啊……」

        再一次的，夜晚，寂寞吞噬我。我知道他根本不願意跟我做愛，只是身為正值發育旺盛的身體，受到刺激的生理反應就是彼此渴求，我都知道的，我知道李知勳根本不在乎我，打從一開始接近我都是有目的的……學生會名單早就送出了不是嗎？還是你跟徐恩光老師討論的呢！

        你只是因為受徐恩光的請求才來接近我的，你只是同情我，你們都一樣。

        「啊啊……呼……」我抽起床邊的衛生紙，將下身擦乾淨，聞著略略的腥味，眼淚跟著流下。

        明明，你曾經是我賴以為生的王國，但你，卻在我面前親手摧毀了，用你比我更好的演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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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Mi